北京时间8月22日22时，在杰克逊霍尔全球央行年会上，美联储主席杰罗姆·鲍威尔进行了他任期内的第八次演讲，这可能是他的最后一次公开讲话。在全球市场屏息以待之时，鲍威尔不仅释放了迄今为止最强烈的降息信号，还宣布回归传统的2%通胀目标，放弃了备受争议的“灵活平均通胀目标”（FAIT）。

这一消息让美股市场应声上涨，道指一度飙涨逾900点，收盘创历史新高；纳指和标普500也创下5月以来的最大单日涨幅；市场恐慌指数（VIX）则下跌12%。

然而，在这场“狂欢”背后，鲍威尔留下了一个棘手的问题——一个由政府财政主导、美联储独立性岌岌可危的时代。这种现象正严重侵蚀着美联储的独立性，并可能将美国等经济体推向桥水基金创始人雷·达利欧所说的“债务死亡螺旋”。

鲍威尔在演讲中表示，基本前景和不断变化的风险平衡可能需要调整政策立场。尽管他没有明确承诺9月降息，但市场对9月降息的押注概率从75%飙升至90%。道琼斯指数狂涨900点，纳斯达克指数飙升2.1%，两大指数均创下自5月以来的最大单日涨幅。美元较日高一度暴跌超1.3%，黄金上涨1%。美债收益率普跌，2年期收益率跌7.44基点。

鲍威尔承认美联储面临“挑战性局面”，低通胀与健康的劳动力市场这两个目标变得相互冲突。虽然7月通胀有所降温，但就业增长已急剧放缓至月均3.5万个，远低于2024年的水平。这意味着就业下行风险正在上升，一旦风险兑现，可能出现裁员激增和失业率迅速攀升。鲍威尔强调，美联储需要“谨慎推进”其降低经济限制程度的计划，暗示降息幅度不会一步到位。

鲍威尔还公布了美联储对政策框架的第二次五年评审，抛弃了2020年引入的“灵活平均通胀目标”（FAIT）机制。这一机制在疫情后的通胀狂潮中形同虚设，反倒被市场普遍认为是美联储行动迟缓、错失先机的原因。鲍威尔强调，美联储将回到更传统的“灵活通胀目标”，将2%通胀作为清晰目标，不再容忍人为的超标。

新框架删除了“就业短缺”的表述，恢复为双向偏离的定义，即无论就业高于还是低于最大可持续水平，都可能触发政策反应。更重要的是，美联储将“锚定通胀预期”提升到了制度核心，誓言将果断行动，确保长期通胀预期稳固在2%附近。

明年5月，杰罗姆·鲍威尔即将卸任。他在任期内推动了联储政策透明化，增加了FOMC会后发布会的频率。2020年FAIT的改革以及今年的另一次货币政策框架改革都是在他的主导下进行的。然而，这位即将卸任的掌门人留下了“危险遗产”——一个由政府财政大肆主导、央行独立性备受侵蚀的局面。

美联储被视为抵御通胀的最后一道防线。但在鲍威尔的任期内，“史诗级放水”与美国政府的“天量财政”合流，将美国经济推入一个由政府财政政策而非货币政策主导的时代。这种“财政主导”现象正严重侵蚀着美联储的独立性，并可能将美国等主要经济体推向“债务死亡螺旋”。

当通胀最终失控时，鲍威尔火速掉头，开启了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最激进的加息周期，试图为经济“软着陆”。然而，此前的“放水”与政府的巨额支出将美国政府债务推向新高。截至2025年7月，美国联邦政府债务首次突破37万亿美元，占GDP比重飙升至127%。背负巨额债务，政府希望央行维持低利率环境，以减轻沉重的还息负担。特朗普多次公开喊话，直言降息能为美国“省下每年数千亿美元的利息”，等于要求美联储“为财政纾困”。

这种公开施压让市场开始担心历史是否会重演上世纪40年代的情景——彼时，为支持二战，美联储被迫沦为政府的“提款机”，被人为压低国债利率，最终导致战后通胀飙升。如今，投资者和经济学家警告，美国正在进入一个“财政主导”的时代。

市场已经明显感受到财政压力对货币政策的牵制：短期利率因降息预期而下滑，但长期利率却在上升。两年期与三十年期美债收益率之间的利差已接近自2022年初以来的最大值，这无疑是投资者对美联储独立性投下的“不信任票”。特朗普近期重启对鲍威尔的“炮轰”，更是加剧了这种担忧。

哈佛大学教授肯尼斯·罗戈夫指出，美元作为全球储备货币的“缓冲垫”正在被耗尽，美国正面临艰难的金融调整。市场的反应已经印证了这些警告。自2022年以来，黄金价格与高实际利率同步上涨，打破了传统的反比关系。这主要是由于新兴市场央行大规模“抄底”黄金，以对冲美元风险和财政不稳定的威胁。

鲍威尔的继任者将面临一个极其棘手的局面。他们不仅要设法在不引发严重经济衰退的情况下遏制通胀，更要在强大的政治和财政压力下，艰难地维护美联储的独立性。